認識陜北，是從一孔孔窯洞開始的。

　　在黃土高原的千溝萬壑中，最顯眼、最獨特的風景就是各式各樣的窯洞。它們千姿百態(tài)，開在土基中、山崖上，就像鑲嵌其中的眼睛，忽閃忽閃地張望著古老的土地。

　　陜北的窯洞與中華文明相伴而行。黃土高原的土層非常厚，有的厚達幾百米，勤勞智慧的人民鑿洞而居，創(chuàng)造了被稱為綠色建筑的窯洞建筑?！对娊?jīng)》吟唱：“陶復陶穴，未有家室。”傳說從軒轅黃帝開始，這里的人們就挖土成洞，鑿洞成窯。秦漢以后，陜北的窯洞發(fā)展為全地穴式，就是現(xiàn)在最常見的土窯。明清時期，當?shù)厝朔峦粮G樣式建起了石窯。陜北的窯洞，留存著人們掘土而居的生存記憶，也積淀著黃土地的深層文化。

　　我曾兩次來到陜北，感受那高原上棋布星陳的窯洞。它們靠崖而成，建造成本低，適合當時的居住環(huán)境，最大的優(yōu)點是冬暖夏涼，風吹不進、日曬不透。窯洞內(nèi)的全部采光均通過窗戶透進去，每孔窯洞的窗戶做工精致，千姿百態(tài)，鏤花空格之中巧妙地鑲嵌著形式各異的圖案。古人寫詩贊美窯洞：“遠來君子到此莊，休笑土窯無廈房；雖然不是神仙洞，可愛冬暖夏又涼。”一孔孔窯洞，蘊藏著祖先遺留給后人的智慧。

　　陜北的窯洞，正如陜北漢子的性格，質(zhì)樸、樂觀、豪放。它的血肉筋骨是日用而不知的砂粒和黃土，與渾厚的黃土高原融為一體，與大地血脈相連。它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樸實農(nóng)民的安身之所，多少個歲月里，人們辛勞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三五孔窯洞。男人在黃土地上耕作，女人則在窯洞里操持家務。墻外串串紅辣椒，架上堆堆黃玉米，石磨石碾，豬圈牛棚，濃濃的黃土風情里，飄出了米香、酒香、菜肴香，飄出了蕩氣回腸的信天游和威風鑼鼓，也飄出了對美好生活的追求。

　　“巍巍寶塔山，滾滾延河水。”黃河文化、草原文化與紅色文化在這里交融，窯洞則是重要載體。近距離親近它，才能感受到心靈的震撼。1935年，中央紅軍來到陜北，鄉(xiāng)親們的一句“來，你們進我們窯里坐下”，把遠道而來的親人迎進吳起，迎進楊家?guī)X、棗園、鳳凰山、王家坪。十三個春秋，從窯洞里發(fā)出的電波飛向四面八方，中國革命從這里走向全國。

　　如今，走進每處舊址、每孔窯洞，面對發(fā)黃的照片和陳舊的桌椅，更能感悟到“革命理想高于天”的壯志情懷。在楊家?guī)X，我曾駐足思考：在異常嚴酷的斗爭環(huán)境里，只有半人高的土院墻如何起到防護作用？當?shù)厝藚s說，窯洞的門對所有人都是打開的，唯獨敵人進不來。

　　毛澤東曾說，延安的窯洞是最革命的，延安的窯洞有馬列主義。飽經(jīng)歲月滄桑和歷史考驗的陜北窯洞，承載著中華民族的生命密碼和中國共產(chǎn)黨人的紅色基因。在這里，愛國華僑陳嘉庚吃著“青菜、豆腐、一只雞”，堅定地選擇了共產(chǎn)黨；在這里，“窯洞對”的聲音回蕩，中國共產(chǎn)黨人大踏步邁向前方。

　　站在陜北的高原上極目眺望，寶塔山下，車水馬龍，生機盎然。一孔孔窯洞在歲月滄桑中老去，一孔孔窯洞又在生機勃勃中誕生。這里是世上最溫暖的地方。從最初挖洞只為安身，到后來滿足各種各樣生活需求，再到被賦予深層次含義，陜北的窯洞見證了陜北人的生活從貧窮落后邁向幸福大道的光輝歷程，也見證了中華民族最優(yōu)秀基因的傳承。（李自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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